從曠野到深水

自去年8月新學期開始，有兩幅圖畫常常浮現在我的腦海：第一幅是曠野的圖畫，第二幅是深水的圖畫。

在曠野受試探

　　第一幅圖畫是出自路加福音第四章──耶穌基督在曠野被試探。曠野是一個艱苦、危險的地方，風沙滾滾，乾燥炎熱，匱乏且不安全。耶穌在曠野唯一的共存者，就是魔鬼撒但。祂要跟魔鬼相處四十日，還要面對魔鬼對祂的三個試探。在曠野，魔鬼引誘耶穌去質疑祂作為神兒子的身分（路四3、9）。

　　魔鬼對耶穌的第一個試探，是要叫祂質疑神的供應和照顧。魔鬼揶揄耶穌基督身為神的兒子，理應可以輕易將石頭變成食物，不用捱飢抵餓；祂可以運用自己的權能去滿足身體的基本需要。耶穌回答：「人活著，不是單靠食物。」（四4，和合本修訂版，下同；參申八3下）耶穌知道魔鬼的試探是要叫祂不倚靠神，所以耶穌表明，生命不僅在乎食物，而是在乎人是否遵從神的旨意──跟隨神，就得生命。

　　第二個試探是慫恿耶穌去敬拜魔鬼的權勢。魔鬼向耶穌展示世界上所有王國的權勢和榮華，並向祂許諾：只要耶穌拜他，就可擁有這一切。耶穌回答：「要拜主──你的神，惟獨事奉他。」（四8；參申六13）因為惟獨神配受敬拜。

　　第三個試探是關乎人的滿足和安全感。魔鬼領耶穌到耶路撒冷的聖殿，叫祂從殿頂跳下去。人從這個高度跳下來還能生存，就足以證明這人是有神的庇佑。魔鬼且引用詩篇來增強試探的力度：「你若是神的兒子，從這裏跳下去！因為經上記著：『主要為你命令他的使者保護你；他們要用手托住你，免得你的腳碰在石頭上。』」（四9-11；參詩九十一11-12）魔鬼的話聽起來很「屬靈」，但這實質是跋扈自恣，肆意考驗神。這就好像人自生事端，卻吩咐神要來滿足人的要求。耶穌回答：「不可試探主──你的神。」（四12；參申六16）耶穌不會為了自私的目的而施行神蹟。

　　耶穌抵擋魔鬼，表明自己是父神忠誠的兒子，祂自始至終都忠於神的話語。耶穌受的試探是獨特的，跟我們所面對的不可一概而論，但兩者也有類同的地方：魔鬼通過試探來破壞我們與神的關係。跟耶穌一樣，我們都在曠野的道路上。求神幫助我們表現出孩子般對祂的信任。

　　我們可以在三方面學習這種信任。第一，信任神的供應，不怕匱乏。生命的意義和核心不是物質享受，因此不要貪圖世上的美物，卻忽略了最基本的食物，就是神的話語──神的話語才是生命的糧。第二，服在神的大能之下，不搶奪祂的權柄。不讓權力成為我們的偶像，因為真正的權柄是從神那裏來的，而且在受人尊重的情況下行使權柄，才是最好的。第三，聽從神的心意，不強迫神為我們效勞。不要試圖強迫神為我們效勞，藉此測試神是否眷顧我們，支持我們。不要從高樓跳下去，逼使神伸手托住我們，保護我們。不要叫神朝著我們期望的方向去行事，以符合我們的興趣和利益。不要試圖控制神，叫神跟隨我們的帶領。

在曠野操練靈性

　　第三世紀開始，有些基督徒離開城市，遷徙到沙漠居住；人稱他們為「沙漠教父」。他們經歷沙漠的嚴峻考驗，最後成為美好的生命師傅。他們住在一個不宜居住的環境，忍受或極端炎熱或嚴寒的天氣，沒有充足的水源，沒有朋友，生命回到最基本的狀態。但最終，他們的生命改變了。他們不再看重「文明」社會所看重的東西，那些東西在沙漠變得不再重要。在沙漠中，他們不用關心樣貌是否英俊美麗，不用關心自己是否著名，不用關心袋子裏有多少錢幣……。在沙漠中，外貌、名譽、權勢、金錢、社會地位等東西都顯得不重要。沙漠叫這些早期基督徒的靈性成長，他們在沙漠學會判斷甚麼是該關注，甚麼是無關緊要。他們不再愛那些錯誤的事物。他們抵擋魔鬼，跟隨耶穌。

　　有些時候，我們喜歡繼續做錯的事情。那些我們沉溺於其中的東西叫我們分心，腐蝕我們的生命，滋長種種惡行。它們損害我們的生命，並且破壞人與人彼此之間的關係。因此，若我們要跟從神，就要從曠野開始──我們要在曠野中安靜，讓聖靈來幫助我們擺脫那些不健康、不潔淨的東西。在曠野中，我們要學習辨識甚麼該關注，甚麼是無關緊要；學習關心神的事情，停止愛那些錯誤的事物。我們這樣做，生命就得以成長。

從曠野到深水

　　試探過後，耶穌走出曠野，開始事奉，傳揚神國的福音，又趕鬼治病。一個安息日，耶穌在迦百農會堂趕逐污鬼後，聲名大噪。耶穌離開會堂後，進了西門的家，治好西門的岳母。雖然西門有幸遇見了偉大的救主耶穌，但卻仍然只是忙於工作及照顧家人。有一天，他與同伴徹夜勞苦打魚，卻沒有收獲。他望著漁網，非常失望。

　　同樣，我們不是也很疲倦失望嗎？我們不是跟西門一樣，心想「這是一個漫長的黑夜」嗎？我們問：「神啊，為甚麼祢不讓我們看見一點兒光明？我們如何面對當下的景況？」現實中，我們的確困難重重：面對一波又一波的疫情的同時，有些人失業，有些人破產，有些人有健康問題，有些家庭破裂，有些教會撕裂，有些弟兄姊妹離開教會，還有些弟兄姊妹離開香港。我們問：「神啊，香港和教會還有將來嗎？」

　　西門洗網時，看見耶穌出現，隨之湧來很多人，要聽耶穌講話。為了避免人群擁擠，耶穌於是借用西門的小船，駛離岸邊，好向眾人講道。西門雖然十分疲憊灰心，但仍把船撐開，稍微離岸，耶穌便坐在船上教導群眾。講完了道，耶穌轉向西門，說了些看似奇怪的話：「把船開到水深的地方下網打魚。」西門說：「老師，我們整夜勞累，並沒有打著甚麼。但依從你的話，我就下網。」（五4-5）西門的意思是：「老師，我們整夜勞累，並沒有打著甚麼。現在不是打魚的好時間。」因為打魚通常是在晚間，不是在白天。因此，西門認為那時將漁網撒在水深的地方，是錯誤的。不過，西門說：「但依從你的話，我就下網。」

　　結果呢？神蹟發生了。在深水之處，他們下網，竟圈住許多魚，甚至網險些裂開，要招手叫另一隻船上的同伴來幫助。他們把魚裝滿了兩隻船，甚至船要沉下去。面對豐富的漁獲，西門沒有吹噓這個破紀錄的成果，卻是驚惶地俯伏在耶穌膝前，說：「主啊，離開我，我是個罪人。」（五8）因為他先前不相信耶穌，不認為要撐船到水深的地方打魚。這一刻，西門知道自己是錯的，耶穌才是對的。他們打了很多魚，西門為此不僅羞愧，更是驚惶懼怕。他突然意識到，他不只是置身於漁船之中，而且是置身於神蹟之中。他只好俯伏下來，伏在神面前，以表敬畏。原來，真理在水深之處；深水有魚，且有很多的魚。

　　接著，耶穌許諾要賜予一個更大的神蹟。祂對西門說：「不要怕！從今以後，你要得人了。」（五10）耶穌須要西門到水深之處去得人，如得魚一樣，並且要得更多的人。結果，西門和他的同伴被耶穌感動，作出了令人震驚的行動。他們捨棄那些剛獲得的財富，放下一切象徵生活保障的東西，「撇下所有的，跟從了耶穌」（五11）。如此，他和同伴不單經歷了漁獲的神蹟，他們的生命也改變了。他們成為使徒，成為教會的基礎，世界的歷史發展也因此而改變。

開到水深的地方

　　對於這個時候的香港，耶穌的話也給予我們指引。耶穌彷彿對我們說：「把船開到水深的地方下網打魚。」這就是說，雖然水深之處是一個看不見的世界，雖然當下的世界是混亂的，我們且面對教會內部的衝突，但現在這個混亂的時刻，卻正是「開到水深的地方」的時候，是得人如得魚的時間。深水是一個我們可以信賴神的地方。即使在水深的地方，只要耶穌基督在船上，我們就能經歷祂拯救的奧祕，看見祂將人間的混亂轉化為祝福。我們也能從中經歷祂的引導，以及聖靈的釋放。要記得整個故事的結局：「他們下了網，圈住許多魚」（五6）。故此，在水深之處，我們不用焦慮，不用煩惱，讓我們一同去體驗神的主權和豐盛！

　　最後，我們要謹記自己的天職和呼召。我們的天職（vocation），不是來自個人的需要和慾念，也不是由於我們想做甚麼事情。天職，不是在自我（ego）裏面尋索的東西。天職是指作門徒（discipleship），不是指受聘用；我們蒙呼召是去跟從神，不是去進入一個職業（career）。我們蒙呼召從黑暗出來，走進光明。天職是神對我們的要求，叫我們的生命轉化而成為神救贖世界的美好果子，好達成神救贖世界的目的。因此，我們蒙呼召在耶穌基督裏參與神的宣教行動，以言行與人分享神大愛的好消息。

　　前面的日子縱然不如意，但我們所蒙的呼召仍沒改變，就是在這個混亂的世界彰顯神的愛、正義、和平。這一刻，耶穌基督正呼召我們開到水深之處，並對我們說：「不要怕！從今以後，你要得人了。」

2021年4月